奇怪的辨认出

20世纪80年代初，我省著名的少数民族博物学家裴盛基副教授在做僾(ài)伲(nǐ)人农耕轮歇地的原野调查时，辨认出了一类散发着愉快香味的松柏。裴副教授当时已在这片农地上工作了近20年，对这里的白云再熟悉但是了，可此种松柏他竟然不认识，而更让他讶异，老百姓垦殖农地都是为了种庄稼，而这是僾伲人在栽种乳草时专门栽种的一类对本部族有重要意义的神草。凭着两个少数民族博物学家对专业的鉴别力，他便开展了对此种谜样松柏的深入的少数民族动物学科学研究。

要讲透此种松柏，首先需要介绍一下僾伲人和她们的农耕轮歇地。

僾伲人

彝族是贵州省大理州第二大少数少数民族，分布于巴塘、左贡县和勐仑的各山地。僾伲人是彝族的两个旁支，自称希罗或希德，主要定居在贵州省大理州左贡县和勐仑以及泰国、柬埔寨、老挝和越南山芥的北部半山地，是两个跨境而居的世界性少数民族群体。由于她们定居的地方偏远，人烟稀少，因此依然沿用着比较现代且独有的制造形式和日常生活习俗。例如与制造相关的轮歇地和乳草，与生子相关的刘坡和偷姑娘，与信仰相关的拜旦角，与火葬相关的砍倌和纳托利等，这些让她们在当代社会中显得更加古色古香、宽厚、独有和谜样。

图1.柬埔寨境内的僾伲场镇——峡口（王雨华摄）

图2.峡口场镇的僾伲老人和孩子（王雨华摄）

轮歇地

农耕是一类古老、原始的林业耕作形式，是世界三大林业耕作系统之一，残余于新石器时代。一般是火烧荒野，直接收割，多年后土壤肥力下降而弃荒，没有固定农田。由于其大籽的缺点，在欧美国家备受争议。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我省基本上废除和禁止了此种耕作形式。但是，对僾伲人来说，此种多彩的、自由自在、简单古色古香的模式是她们的生存形式，在傣族偏远的山地以及柬埔寨、老挝与中国交界的山地，僾伲人依然留存着这样的日常生活形式。有学者科学研究认为，农耕的本质是轮歇，采伐和纵火是其简单劳动的技术特征，是古代智人想到的既省心又有效的制造办法，弥补了大自然提供给人类文明整套产品的不足。同时，轮歇林业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较高的生物多元性，留存和发扬了对当代人类文明具有重要意义的林业现代老品种。

图3.僾伲人的农耕轮歇地（王雨华摄）

图4.僾伲人的农耕轮歇地里栽种的乳草（王雨华摄）

上文提到的谜样松柏叫做蟑螂草，是僾伲人特有的神草，是现代僾伲人古老制造日常生活形式的集中体现，它与僾伲人、轮歇地和乳草这三个元素密切结合起来，缺一不可。

蟑螂草是什么

裴盛基副教授在原野调查时征得轮歇地主人的同意后，采集了4份标本带回了实验室，通过测量、解剖、对比和查阅等一系列植物分类学鉴定程序，最终确认了该松柏为玄参科（Scrophulariaceae）毛麝香属（Adenosma）的植物。由于它同属毛麝香属，又具有驱赶蚊子、蟑螂等作用，于是又有了蟑螂草、爱情草、毛麝香等别名。

该草在我省主要分布在勐仑，勐仑为热带季风性气候，海拔580-900米，年均温度21.5摄氏度，年降雨量1500mm。每年4月下旬至6月上旬收割，9月开花结果，10-11月果实成熟，生育期210-240天。

僾伲人与蟑螂草

防蚊虫

在裴盛基副教授调查的僾伲人轮歇地里，辨认出两个僾伲小姑娘正蹲在乳草地中采摘此种松柏，同时辨认出她们头上佩戴着几根此种正在采摘的松柏。于是便询问为什么要佩戴此种松柏。两个姑娘含笑着回答说：为了蚊子不叮，虫子不咬呗。裴盛基副教授跟着僾伲小姑娘走进了她们的场镇，与多位老人进行了攀谈，才知道僾伲话叫此种松柏为老索堵，是用来驱赶蚊虫的。

在云南十八怪中有一怪是说三个蚊子一盘菜，尽管经考证所 指的此种大蚊子不叮人，但这一怪暗喻了傣族的蚊子特别多，特 别大，叮人特别厉害。事实确实如此，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和建设中 科院傣族热带植物园的几百名科研工作者都领教过。这里的蚊子 不仅多，而且特别饥饿，追着人叮，叮起的包不仅大，而且还会水肿。僾伲人由于定居在天气较热的环境中，通常衣服穿得很少，无法从物 理上阻挡蚊子的叮咬，在长期的日常生活实践中，总结和辨认出了此种具有 独有蚊香作用的松柏。

蟑螂也是僾伲人日常生活中另一类令人讨厌的害虫，但也很害怕此种草，只要将此种草晒干后铺垫在床上，蟑螂就不敢来了。裴副教授在调查中辨认出，几乎所有的僾伲人床下都铺垫了此种草，特别是小孩子的床下铺垫的更多。同时，此种草的愉快的香味，也让僾伲人湿热的房间里散发着清凉的空气，让人愉悦。正是由于该草具有驱赶蟑螂的功能，让它又有了蟑螂草的美名。

僾伲人不仅将蟑螂草进行佩戴和铺垫来驱赶蚊虫，而且还会将该草煮成药水，涂抹或清洗被蚊虫叮起的肿包，具有很好的消肿、止痛作用。同时，她们也认为用此种煮成的药水洗过身体后，蚊虫也不会再来叮咬了。

图5.僾伲人在农耕乳草地里间种的蟑螂草（裴盛基摄）

爱情草

僾伲人偷姑娘的婚俗已成为吸引游客的两个重要卖点。僾伲青年男女享有充分的社交自由，但并不是任何姑娘都去偷的，而是去偷相互钟情的姑娘，但此种相互钟情从哪里来呢？这就是偷姑娘故事中两个重要场所——刘坡。刘坡搭建在场镇的边上，未婚男女夜晚可以到刘坡里去唱歌、跳舞、玩乐、相互倾诉爱意与恋情。但讨厌的蚊子总是不成人之美，这时蟑螂草便派上了用途。细心的人会首先闻到这里充满着愉快、清香的味道，你不要认为这是爱美的姑娘喷洒了香水或涂抹了化妆品，这是蟑螂草的香味。原来前来约会的姑娘在她们帽子的花边上插挂了一束蟑螂草，小伙子们在她们耳垂的大耳洞中塞了一束蟑螂草。通过少数民族博物学家的调查科学研究辨认出，此种爱情草除了驱赶讨厌的蚊子以防干扰她们谈情说爱外，还有一类重要功能是同部族的重要标记物，表明她们是僾伲人而不是别的族群。

图6.僾伲人偷姑娘的婚俗

治疗感冒和头痛

具有典型热带季风性气候的勐腊，天气炎热、多雨且潮湿，每当僾伲人在山里劳作时，常会突遇暴雨，较易滋生伤寒、感冒、头痛之类的疾病，僾伲人就会将此种草煨成药水让病人喝下，据说疗效很好。

图7.僾伲小伙子在采挖蟑螂草（杨清摄）

蟑螂草的化学成分

为什么蟑螂草具有这么神奇的驱赶蚊虫的功能呢？看一下当代 科学是如何解释的。裴盛基副教授及其团队对这栽种物进行了化学成分科学研究，辨认出这栽种物在开花时节，植株中挥发油（精油）的含量最丰富，为 0.5%-0.9%。通过气相色谱-质谱（GC/MS）鉴定表明，此种被僾伲人喜爱的芳香物质是酚类和萜类等挥发性物质，主要成分是γ-松油烯，香芹酚，对聚伞花素，α-松油烯，香芹酚甲醚和柠檬烯等。松油烯是一类单萜类化合物，对多种昆虫均表现出强烈的熏蒸、忌避、及触杀活性，又兼具有杀菌作用。其它几种物质也都有防、杀昆虫和杀真菌作用。由此可见，之所以僾伲人选择此种草驱赶蚊虫，有三个重要原因：（1）挥发油中含有的物质是重要的驱虫、杀虫物质，这些物质混合起来，可能具有更强的驱赶蚊虫作用，且对人类文明身体无害。（2）挥发油的含量高，不需要加工，自然状态下就能长时间散发出驱虫的物质。（3）这些物质的气味清新怡人，甚至可以替代当代人所追求使用的香水。

消失的蟑螂草

各位读者看到这里，可能会情不自禁地问：这么好的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呢？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此种草在我省境内已再无法找到了。但是，裴盛基副教授及其团队正在依据过去调查的线索，在中老、中缅边境上寻找，相信很快就能再次辨认出此种谜样的植物资源。

蟑螂草是我省少数民族动物学科学研究中的两个重要成果，是依据少数民族动物学的科学研究理论和规律辨认出的，是僾伲人古老文化中的重要内容。它伴随着现代的农耕日常生活形式（农耕）而生，又伴随着其消失而消失。用少数民族动物学的观点来看，蟑螂草已经融入到僾伲人的少数民族文化之中。僾伲人在农耕农耕里保存了蟑螂草，年复一年地栽种、收割、留种和利用它来驱虫和作为少数民族文化的标记物。然而蟑螂草的消失，如同其起源于何处一样谜样。科学家无法找到它来源于哪里，是如何传入我省，至今依然没有找到它的野生种，更说不清它的地理分布和用途。特别让人感到谜样的是，僾伲人是如何选择蟑螂草用于驱虫的？为什么要用这栽种物作为少数民族部落的标志？

图8.寻找消失的蟑螂草（王雨华摄）

近年来由于傣族地区当代栽种林业的迅速发展，山地林业和农地利用的原有面貌正在改变，取代农耕的制造形式是橡胶、香蕉、甘蔗和茶叶等经济作物的栽种园，作为在农耕林业制造形式中与乳草间种的蟑螂草已经失去了其赖以生存的生态位。这栽种物将会被栽种于何处？它还有生存的机会吗？它的遗传多元性又如何得以保证？裴盛基副教授及其团队正在开展一场抢救保卫战，蟑螂草将会再次跳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有消息称，裴盛基副教授及其团队历尽千辛万苦，已在柬埔寨境内的僾伲人农耕轮歇地里找到了少量的蟑螂草植株，正利用当代快速繁殖技术扩大栽种该植物，其用于驱赶蚊虫的产品也正在开发中，相信此种僾伲人带给人类文明的宝贵财富将很快造福于当代人类文明。

图9.众里寻它千百度—在柬埔寨境内又辨认出了蟑螂草（王雨华摄）

来源：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科学研究所